那夜的城市特别安静,一路上没有同行的车辆与结伴的行人,我坐在车上,望着夜空下的光点,一盏一盏的路灯一晃而过,快得看不清模样。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重影,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。
机场到了。我不发一语地下车,爸爸已经拿好行李,和妈妈在旁边等着。我看向前方,跟随爸爸的背影走进机场。外头很暗,而机场内亮得令人眼睛发疼。旅客聚集在大厅,脸上洋溢着光彩的笑容。
在一群开心的人当中,我的心里异常平静,彷佛自己无意间闯入了世外桃源,感受人间的欢乐与幸福。
到机场时,寂静攀上了周遭,我不带一丝情绪地盯着四周,用眼睛纪录着每一个瞬间,浑然不觉时间的流淌。
时间悄悄地溜走。是时候该走了。
「要照顾好自己!爸爸妈妈一直在这边等你回来!」妈妈说道。她的眼底满是担忧与眷恋。
「嗯!」我笑着答,没有再看向他们,便迈开步伐走向人cHa0。彼此相隔很远,看不清他们的脸庞,我漾开笑和他们挥舞手臂道别,希望他们赶紧转身离开。
我忙着用眼睛纪录所有的一切,将眼前所见所闻在脑中写成了日记。在我前方的nV孩兴奋地挥舞着双手,目送亲人离开,接着她转身,抑制不了情绪,掩面痛哭了起来。
我听着她悲怆的哭声,很想走上前安慰她,但是我依然站在原地。我在脑中想像自己抱着她,安慰道:「没关系,这不是离别,你们还会再见。」
没有人问她怎麽了,没有人拥抱她,前方有个人递给她卫生纸,因为她哭得好伤心,彷佛要把所有的泪水都流光,但是她的哭声好压抑,她没有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,而是摀着嘴小声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,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,渐渐地,擤鼻涕的声音大过了呜咽声。
在她面前,一对情侣互相依偎在一起,在彼此的耳畔低语;我身後,一群朋友大笑出声,说着只有他们能听懂的对话。
每个人都有出戏要演,而我的好像还没开始。
我探向自己的内心,等着任何情绪的出现。一秒、五秒、十秒。两分钟後,什麽都没有。我的心里毫无波澜。在一群热情四溢的人们之中,平静包裹着我。我开始幻想他们的人生故事、他们的目的地、他们要去做什麽、他们为什麽如此耀眼。
数小时的等待时间,我都在观察这个世界,我喜欢观察人们,我喜欢观察他们脸上的情绪、他们的声音、他们的肢T动作,所有人都笑着,所有人都有一个旅伴,我站在哭泣的nV孩身後,心里想着我是不是也要哭?但是我却哭不出来,我不知道为什麽,我没有问自己为什麽,因为我忙着T验人生,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独自在机场,搭乘前往法国的飞机。
我像个局外人,孤身一人站在那里,观看这些普通场景的展开,同时一种平静的感觉涌上心头。离开家、离开家人和朋友,让我松了一口气。我迫不及待地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,没人会评判我,也没人会给我贴上标签。
在那里,我可以成为真正的自己。
机舱打开,我随着陌生人入内,空气很凉,而空服员的微笑很温暖。旅客接续入座。宝宝嚎啕大哭。人群的低语抚慰着人心。前方的灯光转暗。机场的广播声响起。窗户外的景sE总算动了起来。
我看向窗外,倾斜的夜空下布满无数个光点,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。
有个东西在我心中点燃了。我看向地面的星星,想像着在屋里熟睡的人们。家在哪里?爸爸妈妈应该回到家了吧,我希望他们累得倒在床上一睡到天亮,不用担心我现在如何。
我感觉自己一个人好极了!我飞向高处,好好看清楚身下这块土地。我惊叹,沈浸在它的美丽之中,这个渺小而坚强的岛屿——台湾——住着我在乎的人,我珍贵的回忆,还有我前半年的人生。
我最後一次看向地面,在心里轻声说道:再见,一年後我回来那时,我不会再对人生感到迷惘。
我冲向天际。
天空好大,风儿温柔地抚m0我的脸,鸟群加入了我的行列。我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,在世界的上空尽情尖叫,不再畏惧。
我自由了。